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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我們已經被無數的物品包圍­——無論生活中是否需要它們。制造這些物品所使用的每一份物質材料,背後都有一個日益增長的全球行動網;這張網無所不包,緩慢剝奪瞭人類的情感健康,耗盡地球資源,並導致生物棲息地不斷退化。如果放任不管,人類的消費欲望是否會最終將地球變成一個不適合居住的世界?人類是否有能力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前懸崖勒馬?

近期發表的一項研究將人造物的質量——又稱“人為質量”(anthropogenic mass)——與地球上所有生物的質量(即生物量)進行瞭比較。全球人造物的總重量已經超過,或者在未來幾年內就將超過全球生物的總重量,這在人類歷史上尚屬首次。

據這項研究估計,目前全球每個人每周產生的人造物重量已經超過瞭其自身體重。“當前人為質量,即人造物重量已經相當於所有活著的生物的重量,而且還在迅速積累。這一發現提供瞭一個清晰的視角,表明人類現在已經是塑造地球這顆行星的重要角色,地球生命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到人類行為的影響。

許多研究者認為,人類已經開啟瞭一個新的地質時代,即“人類世”(Anthropocene)。“人類世”的概念最早由諾貝爾獎得主、荷蘭大氣化學傢保羅•克魯岑於2000年提出。他認為,地球已經告別1.17萬年前開始的地質年代“全新世”,快速增長的人口和經濟發展已經對全球環境造成巨大影響,人類活動所帶來的改變足以開創一個新的地質年代。盡管這個地質年代的確切開始時間存在爭議,但不可否認的是,人類已經成為這個星球上的主導力量,通過自身的行為改變瞭其他幾乎所有形式的生命。

人造物的總量和規模令人擔憂。以塑料為例,現代塑料的誕生是在1907年,但現在,人類每年生產的塑料達到3億噸。另一個令人難以理解的事實是,除瞭水以外,混凝土是地球上使用最廣泛的物質。

隨著混凝土和集料聚合體等材料的廣泛使用,由人類發起的大規模地球工程急劇擴張。這兩種物質也構成瞭人為質量增長的主要部分。即使是距今相對較近——大約始於60年前——的人類太空探索事業,也引發瞭災難性的太空垃圾問題。除此之外,我們還觀察到瞭極地冰蓋融化、永久凍土融化以及全球氣溫上升等環境變化。

那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呢?人類的基因裡是否有放縱物欲直至自我毀滅的傾向?人造物質的積累是否隻是衡量人類滅絕概率的指標?或者,大自然是否給予瞭人類應對這一問題的能力?這些都是高度懸而未決的問題。

雖然有證據表明,物質主義來自於文化習得和塑造,但也有觀點認為,作為一個物種,自然選擇可能讓我們更傾向於積累物質。財產可以給我們安全感和地位感,毫無疑問,這種感覺在人類歷史早期扮演著更重要的角色。

不知何故,創造新事物在人類的集體心理中已經有瞭一圈神聖的光環。從古老的故事到現代的研發中心,在人類的所有努力中,都可以發現“創造”的無窮驅動力。《聖經》中的創世紀故事是這樣開頭的:“起初,神創造天地。”人類已經習慣於將創造新事物視為生活中有意義的目標,是實現抱負的唯一途徑。然而,我們也忘記瞭該如何對此加以限制。

當我們嘗試解決這一難題時,科學的局限性從未如此明顯。單純依靠綠色技術的解決方案是不現實的,因為重點仍然放在新事物的開發和使用,而不是改變生活方式或商業模式——這才是給人類帶來難題的首要原因。舉例來說,即使我們可以用電動汽車取代所有的化石燃料汽車,各個城市也還是需要努力從汽車那裡奪回道路空間;另一方面,建造電動汽車也會用到大量材料,在世界資源版圖中留下自己的足跡。

人為質量的積累也與城市發展有關,我們在全球范圍內已經見證瞭與此相關的環境影響,看看我們的電子產品、互聯網及其支撐系統所留下的碳足跡,它們約占全球溫室氣體排放量的3.7%,預計到2025年還將翻一番。事實上,少發一封電子郵件,或者避免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不必要的照片,都可以減少排放。對每一個人來說,由此減少的排放量似乎微不足道,但數十億次這樣的舉動合在一起,帶來的效果就相當可觀。

許多大型科技公司聲稱,他們正在采用綠色技術,或者設定瞭碳中和的目標,但他們很少鼓勵人們在社交媒體上少花點時間,或者減少訂購產品。相反,大公司的廣告和營銷模式向消費者傳達瞭強有力的信息,使“創造更多,消費更多”的理念更加深入人心。

在傳統和文化符號中,這種非理性的,近乎野蠻的物質主義也根深蒂固。在美國,感恩節之後還有所謂的“黑色星期五”,一個名副其實的狂歡節。在這場消費主義狂歡中,顧客們成群結隊地沖向商場,經常導致踩踏和受傷;但他們相信,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人類世”,人們可能覺得可以將希望寄托在不斷發展的技術上,用新技術來解決一切問題,從而繼續維持現在的生活方式。例如,為瞭應對環境中的塑料污染問題,一些公司迅速開發出瞭可生物降解的咖啡杯、購物袋和可重復使用的吸管。然而,盡管這種可持續的經濟增長模式確實很有潛力,但人類需要另一種更具實際意義的可持續發展模式,以解決大規模消費主義所帶來的問題。

新冠肺炎疫情提醒我們,在面對突如其來的疾病大流行時,人類文明也會變得如此脆弱和毫無準備。對抗疫情的經驗也告訴我們,人類可以通過戴上口罩這樣的微小舉動來做出改變,從而減輕全球性災難的影響。對人為質量的增長采取被動的態度,不僅是因為缺乏對其影響的認識,也反映瞭人類往往會忽視不符合其世界觀的事實。人類很自然地傾向於忽視那些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挑戰,或是不影響生活便利性的問題。

此外,人類可能會通過這樣一種想法來安慰自己,即無論我們做什麼,大自然都可能賦予生物體生存的能力。的確,在某些污染嚴重的環境中,通過自然選擇而實現的達爾文式進化往往被取代,不同於以往緩慢而漸進的節奏。2016年,一個日本科學傢團隊從塑料瓶回收設施中發現瞭一種可以分解並代謝塑料的細菌。這一發現從另一個角度表明,人類行為正以微妙而有力的方式改變著地球上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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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對污染物的適應是一個復雜的現象,從長遠來看,人為質量的持續增加將通過物理錯位和棲息地改變——比如生產和處理人為質量時所導致的污染——導致棲息地的喪失。研究表明,污染引起的負面影響往往會在多個世代之後惡化,但不同物種的應對機制不同。

人類對自然資源和生物多樣性的迅速破壞導致瞭非正常的進化競賽。雖然有些物種肯定能適應環境的變化,但人類不再隻是一個遵循達爾文進化論的物種,而是具有瞭更強大的能力,可以推動地球上生命的進化。

據相關研究估計,大多數物種並不會以很快的進化速度來適應環境的改變,因此難以緩沖人類活動所造成的環境影響。人類本身也不例外。

雖然沒有證據表明人類會毀滅自己,但有明確的跡象表明,忽視環境所受到的影響將帶來巨大的風險。例如,地球歷史上的一些大規模滅絕事件都與海洋酸化有關。排放到大氣中的二氧化碳有約30%被海洋吸收,這反過來又增加瞭海洋的酸度。今天,海洋酸化的速度可能比過去3億年都要快,而主要原因就是人類活動。

由於生物多樣性所提供的許多生態系統收益和服務的喪失,人類生活將受到負面影響,例如,水污染可能影響食物和水等產品的供給服務,降低食物多樣性,或導致其質量和安全性的下降。生態系統的廣泛退化威脅著地球上的生命狀況,尤其是人類的長期生存。

人類對地球的影響並不僅僅體現在碳足跡或全球變暖上,而是要深刻得多。這種影響預示著一個未來:人造物質或許將占據地球的表面,並取代其承載的生命。最終,人類自身可能會在進化競賽中一敗塗地。

停止使用混凝土、塑料等材料,或用其他材料取代它們,並不能解決根本性的問題。人類對物質主義的態度,以及對更多新材料的空前渴求,才是影響未來走勢的關鍵。也正因為如此,人類的物質主義可以在全球災難中無縫轉變為已知的“未知風險因素”。地球可能會以人類文明從未經歷過的方式變成一個混亂的世界。

在進化上,地球生命並沒有絕對安全的保護盾牌,人類也是如此,但我們或許可以依靠自己的智力生存。正如哈佛大學的科學教授、正在尋找死去宇宙文明的天文學傢亞伯拉罕•勒佈所言:“智慧文明的標志是有能力促進更美好的未來。”

“如果繼續現在的做法,我們可能活不瞭多久,”他補充道,“另一方面,如果我們的所作所為能夠維持一個足以持續許多世紀的文明,那很可能就會成為子孫後代為之自豪的源泉。”

人類或許沒有足夠的幸運來逃避自身行為所造成的後果。除非我們能通過減少消費來實現一個完全不同的願景,否則物質主義的火焰終將毀滅這個孕育瞭無數生命的藍色星球。(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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