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 戚譯引
在過去一年中,法國 Cogitamus 實驗室主管 Camille Noûs 已經累計發表 180 篇論文,涉及天體物理、分子化學、生態學、社會經濟學等領域。但是,隨著真實身份的暴露,ta 參與署名的一篇論文被其他作者主動撤稿,另一篇被除名,還有其他許多文章也可能將面臨同樣的命運。
真實身份就是,Camille Noûs 並不存在。
Camille Noûs 是一群法國科學傢創建的虛構人物。任何人都可以把這個名字加入自己論文的作者名單裡,以表達對量化評價指標的不滿和抗議,強調科學中的團隊協作,反對論文署名所體現的個人主義。但也有學者和期刊編輯認為,這種署名方式對實現以上目的沒有幫助,甚至有損科研誠信。
Camille Noûs 的“誕生”
Camille Noûs 和 Cogitamus 實驗室均由 RogueESR 憑空創造,這是一個由法國高等教育和研究(簡稱 ESR)領域的從業者組成的非官方組織。
據《科學》(Science)新聞欄目報道,RogueESR 對法國去年推出的一項研究改革法案表示反對,認為新法案過於關註量化評價指標,例如論文發表數量和被引數,並且過度強調個人成就,破壞瞭科研氛圍。
傳統上,和其他國傢相比,在法國的科學傢能更早獲得終身職位,也更容易得到穩定的資助。而新法案引進瞭準聘-長聘(tenure-track)制度,年輕學者將得到約 20 萬歐元(約合人民幣 155 萬元)的經費,用 6 年時間爭取獲得終身教職。RogueESR 等團體認為,這一舉措讓年輕學者的工作變得更加不穩定,甚至危及法國科學界的優良傳統。
在這樣的背景下,2020 年 3 月 20 日,Camille Noûs “誕生”瞭。如果人人都在論文作者名單加入這同一個虛構人物,“成百上千的文章將讓它成為這個星球上最響亮的名字,最終破壞某些文獻計量統計指標,證明對個體進行量化評估的荒謬”,RogueESR 在新聞通訊中寫道。
Camille Noûs 的名字取瞭男女通用的“Camille”,姓氏取自法語的“我們”(nous)和希臘哲學中的“理性”(νοῦς)。實驗室名字“cogitamus”則取自拉丁語“cogito”的第一人稱復數,意為思想、思考。根據 Cogitamus 實驗室網站介紹,將 Camille Noûs 加入署名,是為瞭體現科學創造和傳播過程中集體協作、公開透明的性質,以及對學術團體規范的遵守;Camille Noûs 意在成為科研誠信的標志。
法國國傢科學研究中心(CNRS)的物理學傢 Jean-Philippe Lansberg 支持將 Camille Noûs 列入署名,他用這種方式在《物理快報 B》(Physics Letters B)發表的論文已經成為 Camille Noûs 目前被引用最多的一篇文章。Lansberg 認為,這種署名方式說明瞭論文署名標準和相應的評價體系是多麼無趣、荒謬,因為高能物理學論文的作者名單實在太長瞭,讓每個人都對研究負起責任其實並不可行。
不規范署名引發調查
然而,Camille Noûs 的存在可能正威脅著科研誠信。
作為一個沒有固定地點、沒有正式領導者的組織,Cogitamus 實驗室對該署名的使用沒有任何要求或約束機制,“完全取決於作者的自由意志”。組織鼓勵使用該署名的作者在投稿信(cover letter)或腳註說明這一舉動的含義,但沒有對期刊編輯提供相應的建議。
使用虛擬人物署名和許多期刊的政策相悖。法國的許多期刊編輯已經接受瞭這一理念,但對於法國之外的期刊,編輯很可能不瞭解 Camille Noûs,於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發表瞭論文。發現真相之後,期刊可能會選擇發佈更正聲明並去除署名,甚至可能將其撤稿。
Camille Noûs “發表”的 180 篇論文正在減少。《科學報告》(Scientific Reports)的一名發言人表示,該期刊上一篇論文“已經引起瞭關註”,期刊正在進行調查。而《物理評論 B》(Physical Review B)發表瞭一則更正聲明,稱這種署名方式與期刊政策相悖,已經將其剔出論文的作者名單。而數學期刊《愛丁堡皇傢學會論文集 A》(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Edinburgh Section A)編委會也判定 Camille Noûs 不應被列入署名,隨後研究作者撤回瞭一篇論文。
《太陽物理學》(Solar Physics)的一名編輯則引用期刊署名標準,拒絕發表有 Camille Noûs 署名的論文,因為期刊要求每位作者都對研究作出瞭潛在貢獻,並對內容負責。
美國北卡羅來納大學的生物倫理學傢 Lisa Rasmussen 指出,論文署名實際上代表瞭作者承擔的責任。如果有粗制濫造的論文惡意使用 Camille Noûs 的署名、破壞它的名聲怎麼辦?而且,如果有學生或者剛入行的研究者受這位“合作者”牽連,留下論文更正甚至撤稿記錄,“這將伴隨他們接下來的整個職業生涯”。
Rasmussen 肯定瞭這項行動的初衷:追求開放、合作的科研,反對僵化的評價標準,但她說:“在我看來,你不需要利用這個虛擬作者來實現這些目標。”